每經記者｜涂穎浩    每經編輯｜張益銘

“利率下行將導致750天移動平均國債收益率曲線下移，負債端計提大額會計準備金，減少當期稅前利潤，而長期的利率下行將引發產品預定利率下調，產品競爭力下降，嚴重時甚至可能引發退保風險。”近日，招商仁和人壽黨委書記、總經理黃志偉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時表示，利率下行對壽險業的資產和負債端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黃志偉表示，保險公司經營的本質是風險管理，壽險公司的資產負債管理要以全面風險管理為核心，通過負債端和資產端的合理匹配和優化調整，實現風險收益最大化。

“從這二十多年的行業發展來看，大多數壽險公司都偏愛長久期產品，因為往往負債久期越長，新業務價值率越高，但同時也意味著利率風險越高，未來面臨利差損的風險越大。”在黃志偉看來，在低利率環境下，壽險公司應當更好地統籌平衡新業務價值增長和負債久期拉長的矛盾，在保持新業務價值率合理提升的基礎上，以更大的力度控制負債久期，同時做好流動性管理。目前來看，中期年金和兩全險業務是兩者兼顧的較合理選擇，可能會成為未來一段時期的行業主流。

招商仁和人壽黨委書記、總經理 黃志偉

受訪者供圖

利率下行對壽險資負兩端產生深遠影響

利率下行對資產端的影響而言，黃志偉表示，長期利率水平是決定保險公司長期投資收益率的最根本因素，保險資金配置的核心是長久期的固定收益產品，伴隨利率中樞的下行，存款和債券類等安全資產的絕對和相對收益率水平會持續下降，投資端面臨著收益率下降和再投資風險增加的雙重挑戰。

“負債端剛性成本變動相對滯后，投資收益率不足以匹配負債成本的情況下，將面臨較大的利差損敞口，對于資產負債久期缺口大的公司，其實際資本會大大下降，最終傳導至償付能力充足率下降。”在黃志偉看來，固定收益的增額終身壽產品熱銷已兩年有余，這類產品負債久期較長、利差依賴較高，對于壽險公司的負債端及投資端管理提出了較高要求，與當前利率下行周期不匹配。

從海外保險市場應對“利差損”的經驗來看，黃志偉總結道：一是下調負債端產品預定利率、縮短負債久期，二是調整產品結構，業務重心從儲蓄理財型產品轉向保障型產品，擴大死差益占比，從傳統型向分紅型、萬能型產品轉變，降低利率敏感度；三是提高運營效率，提升服務質量，加強內部費用管控，提高費差益占比。同時，資產端主要通過加強資產負債管理，增配超長期債券，縮小資產負債久期缺口。

“從國內90年代高利率向低利率切換周期的行業歷史經驗看來，大體上的策略差不多：負債端就是不斷下調預定利率，消化存量高利率保單，投資端是逐漸放寬投資品種限制。”黃志偉對此表示，因為國內金融業不斷發展，適配壽險公司的投資品種不斷增多，保險公司投資主要還是以固定收益產品為主。

控制負債成本，重點發展分紅、萬能險

根據監管要求，9月1日起，普通型保險產品預定利率上限降至2.5%；10月1日起，分紅型保險產品預定利率上限為2%。

“低負債成本能力始終構成經營核心競爭力，在低利率環境下，控制負債成本是壽險公司盈利的前提。”黃志偉表示，當前，預定利率進入“2時代”。預定利率下調，配合“報行合一”政策的全面實施，壽險公司關鍵指標出現明顯改善，行業償付能力壓力部分緩解，下一步，行業應當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深刻領會2.5%是上限，不是底線的原則，采取更加果斷有力的措施，進一步降低產品預定利率。

以往，壽險公司尤其是銀保渠道為主的壽險公司產品結構以儲蓄型產品為主，特別是近年來傳統型增額終身壽類產品熱銷，行業積累了較大的利率風險，對此，黃志偉認為，調整產品結構是應對低利率環境的必要手段。

一方面，要著重發展保障型產品，擴大賠付差（死差）收益貢獻，這也符合監管對行業回歸保障本源的導向；比如說，大力發展短期健康險業務也是獲取死差益的重要手段，既可以有效縮短公司負債久期，又可以大幅降低利差依賴。如果風險控制措施有力，賠付率控制得好，死差在當年即可釋放。

另一方面，如果短期內無法擺脫儲蓄型產品依賴，那么應當重點發展期交類分紅險、萬能險業務，此類業務保證利率較低，并且具有較大的利率風險共擔機制，壽險公司可根據實際投資情況調整分紅利率及萬能結算利率，有效降低利率風險。當然，監管機構對于新型產品銷售有更高的要求，壽險公司需統籌謀劃，做好一線銷售人員和中后臺人員的培訓及資質獲取等工作，為業務結構調整練好內功。

“在利率下行周期，保險公司需要運用穿越低利率周期的產品策略。”具體而言，他認為主要圍繞以下方面展開：一是在當前短期內無法改變利差損的情況，控制規模增長是壽險公司的必然選擇；二是開發更低預定利率的產品，減輕負債端成本；三是下調萬能結算利率及分紅水平，壽險公司實現真實性經營；四是發展保障型產品業務，包括長期保障型產品、短期健康險及意外險，回歸保障本源，降低利率依賴并兼顧死差與久期；五是發展分紅、萬能險業務，利用風險共擔機制降低利率風險；六是發展中期年金、兩全險業務，在提高新業務價值率的基礎上，縮短負債久期；七是大力建設健康、養老服務體系，賦能產品銷售，實現差異化、多樣化經營。

實現費用打平是一場必須打贏的“攻堅戰”

除了產品策略調整，黃志偉在采訪中還提到，降本增效在目前的行業周期下顯得特別重要。“越在困難時期，越要考慮節省開支，節約的就是創造的，節省的就是賺到的。去年以來，招商仁和人壽加大經營改革力度，建立自驅經營機制，重點在職場、人力以及業務三方面成本上持續發力壓降成本。”

黃志偉表示，目前我國大部分壽險公司的利潤結構中，費差收益占比較小。特別對于成立時間較短的中小公司，實現費用打平是一場必須打贏的“攻堅戰”。

總體目標上，壽險公司應通過降低運營成本和提高人均產能來增加收入，需要打磨精細化的經營體系，優化組織結構和流程，提高服務質量和客戶滿意度。實現路徑上，一方面可以通過數字智能化等手段提升運營效率和管理水平，降低人力、物力成本；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培訓、激勵、精細化績效考核等手段，提升銷售團隊和服務團隊的業績和素質，使公司經營提質增效。

“壽險是長期的事業，需要研究周期、適時調整，需要精耕細作，久久為功。”黃志偉認為，中長期來說保險公司必須由創新進行引領，去重塑經營模式。

第一，互聯網改變的不僅是工具手段，而是生活方式，數字化轉型和商業模式轉換是唯一選擇。保險營銷如果不去擁抱互聯網，不去融入線上，必將被淘汰。第二，保險的營銷，過去是供應鏈導向，未來是需求鏈導向。這么多年來，行業對客戶需求的研究還不夠，越在困難時期就越要通過實現客戶價值去實現公司的價值。第三，保險業分銷模式過去是深度分銷，接下來要完全轉向社區商務模式，真正去研究營銷的本質，包括如何細分市場、研究抓住客戶的重點、從客戶的需求和思維出發等。

適度提升權益投資占比，加強資負聯動

資產端如何應對利差損風險？在黃志偉看來，適度提升權益投資占比，可以增厚投資組合收益。

“權益類的投資收益率波動較大，但長期來看其年化復合收益率普遍高于固收類資產收益率。在利率下行環境下，行業需要堅持長期投資理念，適度提升權益投資占比。”他指出，尤其在未來保險合同新會計準則實施后，一方面可通過增配高股息股票，平衡FVTPL和FVOCI資產配置比例，獲得相對穩定的較高投資收益；另一方面可增加長期股權投資占比，參與優質上市公司利潤分享，分享我國新質生產力發展的紅利。

加強資產負債聯動，主動管理資產負債匹配，減小久期缺口是管理利率風險的重要手段。黃志偉表示，拉長資產久期，不僅可以獲取更高的流動性溢價，提前鎖定較高的投資收益，還可以縮短資產負債久期缺口，減少資產和負債在期限、收益和風險上的錯配。因此，行業應加大對長久期的國債、地方政府專項債、企業債和銀行長期存款的配置力度。

“在另類投資領域，長期以來保險資金更偏好債權類投資，但是隨著利率下行以及非標債權優質主體發行量減少，非標債權投資配置價值明顯下降。”黃志偉表示，在經濟轉型升級、市場利率下行、資本市場波動背景下，長期股權投資可以為險資應對短期經濟周期波動提供助力，與險資相對較長的負債期限匹配，保險公司正逐步提高股權投資的占比。因此，保險公司要不斷加強股權投資的投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