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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經專訪丨“野生”導演王一淳：先踏實寫好故事，后面的事都會迎刃而解

每經影視記者  丁舟洋

不是科班出身，影視工作經驗近乎為零，39歲的“家庭主婦”王一淳忐忑的交出了第一份“電影功課”——自編自導、自掏腰包制作的《黑處有什么》。

觀眾的反響還不錯，從10月14日上映至今（10月19日晚9時30分許）總票房562萬元。雖然與動輒上億票房的商業大片沒法比，但對于這樣一部拍攝制作成本僅300萬元、沒有任何明星的文藝片來說，已是可貴的市場反饋。

對于王一淳而言，能走到與觀眾見面這一步，已是她的最大滿足。王一淳說自己是“笨小孩被老天眷顧”。一路摸著石頭過河、“瞎闖”出來的《黑處有什么》，命運的順利超過了她的預期。

去年7月憑借此片，王一淳獲得“第九屆first青年電影節”最佳導演獎。評委會主席姜文盛贊這部電影是“少有的那么沉著、那么荒誕的作品”。此后，被影視界大佬、《美人魚》保底發行方“和和影業”看中，今年1月全資收購該片。

截至19日晚9時30分許《黑處有什么》的票房為562萬

“野生”導演王一淳的固執嘗試，對所有向往電影的“素人”都是一種有益的啟發。“新導演們真的不用擔心那么多，先踏踏實實地寫好一個故事，后面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的。”她在接受每經影視（微信號：meijingyingshi）記者專訪時說。

透過初二少女曲靖的眼睛，《黑處有什么》帶著觀眾張望了一起連環強奸殺人案；一段幽微細膩的青春成長；一個對個體缺乏尊重和愛的90年代。

這是一部小小青春片的“大野心”，它沒有拘泥于無病呻吟的青春緬懷。它探索的是少女的內心，也探索解決了溫飽問題后90年代初期壓抑的社會空氣。

看似荒誕、驚悚甚至有趣的情節，卻讓90后觀影者心中為之一震。在這部電影里，分明見到了自己、見到了終生、見到了人性。新人新作，當然還有很多不完美。但這種敏銳的批判現實主義精神，已讓對那些鬧哄哄表面下蒼白乏力的國產電影失望的影迷級觀眾們，感到欣慰與驚喜。

正如著名導演謝飛所說，

電影作品不能同流合污，應該有一種批判的精神，有一種憂患的意識，用作品不斷的來敲打整個社會的神經對社會的反思和。

關鍵詞1：憂患的意識

每經影視：有影評人對我說，“帶著看懸疑的心態進電影院、沒想到看到了自己的青春”。這部電影其實重點不在懸疑，又為什么會穿上懸疑的外衣？

王一淳：無論是原作還是現在的電影，其實和懸疑犯罪的關系還真不是很大。但我看很多售票平臺上都為這部電影貼上了懸疑、犯罪的標簽。不知道這是不是宣發公司有意為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幾年的國產青春片倒了大家的胃口。

《黑處有什么》劇照

每經影視：既然有犯罪案件這條線，影片結尾又沒讓兇手水落石出，有的觀眾會覺得沒有破案就結束了，挺突兀的。為什么會設置開放式的結局？兇手是誰您心中有答案嗎？

王一淳：在我心目中沒有兇手的預設。就是一個開放式結局，很多事情就算盡了最大努力去探究真相，到最后也沒有結果，我們要接受這種無奈。這一系列案子是作為電影的背景存在，烘托一個缺少對個體尊重和愛的社會氛圍。從這個意義來解釋，兇手可能是每個人。

史航老師看完后的評語我非常喜歡。他說：“走過危機四伏的成長，我們每個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我也加一句，希望我們每個幸存者都不忘來路，始終對黑處保持少年的敏銳和警惕。

每經影視：公映前因為審查原因做了很多修改？您覺得因此有哪些地方留下了比較大的遺憾？

王一淳：的確做了很多修改。其中既有情節、細節的修改，也有一些大的事件改動。比如，涉及警察形象的幾乎刪光了，這樣本片的連貫性和細致程度受到影響。

最讓我遺憾的是，本來的情節嫌疑犯趙飛越獄摔死了，后來大家才發現其實張雪沒死。現在變成曲靖發現趙飛覺得可能被冤枉了，審后改成趙飛因為證據不足兩個月后釋放了，這也是很多觀眾覺得詬病的地方。如果按原來的，觀眾看到趙飛逃跑摔死，會有過一輪惋惜的感覺，后來發現他沒死，感情又會有起伏，最后案子有沒破，又會生出另一種感覺。

關鍵詞2：固執的態度

每經影視：想聽聽您的創作初衷。

王一淳：最初的緣起和爸爸有關。2002年他去世了，我想寫一部小說，講述自己的成長，和爸爸的關系、情感，以及早戀中朦朦朧朧的感覺。但由于寫這個故事拖了很長時間，中間經歷了結婚生子。到最后決定可以拍的時候，孩子都六歲了。所以隨著時間的變化，故事的重心也發生了變化，當初覺得重要的、驚天動地的，現在也沒那么重要的。

故事的重心從個人情感轉向了對當時時代的關注。結果就是到成片，和個人關系沒那么大了，小細節是我自己經歷的。大的故事都是基于查資料和采訪，合理虛構出來的。

《黑處有什么》劇照

但“犯罪案件”的那條線從小說到電影，一直都有。我覺得奸殺案的故事對小女孩性意識的懵懂、成長，都有很大的影響，所以當初在寫的時候就有。

每經影視：您非電影科班出身，為什么會想用電影的方式來訴說？

王一淳：我寫了小說后，別人覺得挺有畫面感，建議我拍成電影。找不到人投，我就自己投。因為寫了那么多年的小說，想給自己一個交代。我之前一直都是文學、電影愛好者。

每經影視：小說拍成電影經歷了哪些歷程？投資從哪里來？

王一淳：先把小說改成劇本，之后才來組班子拍，這和其他電影是一樣的。不同之處可能在于每一步都是我摸著石頭過河瞎走的，投資也是我自己投的。因為對于像我這樣沒有專業背景和從業經驗的人，很難說服人來投。300萬元是我投的前期拍攝費用。

我并不是特別有錢，對名牌、對開好車沒什么特別的向往。我的生活特別簡單，所以當我有一點積蓄時，就想來把這個心愿實現了，現在我還挺滿意的。即便沒達到很好的效果，我也是可以接受的。我掂量過，才來做這件事。

影片的整個推進過程花費了很大功夫，但因為是自己投資的，第一步還省了很多事。后面也不知道下一步會怎么樣，還好運氣比較好，一步步走來還比較順利，沒出大的差錯。走完這一步，下一步自然就來了。

所以在這兒，我向有志于從事電影導演職業的人說，先不用考慮那么多，踏踏實實寫好一個故事，后面很多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關鍵詞3：隨緣的心境

每經影視：現在看來，排片和票房仍是不佳。對此會不會有失望？之前會設一個票房預期嗎？

王一淳：票房在我預期范圍內，我之前也沒有太多的預期。《心迷宮》《路邊野餐》《長江圖》這些都賣的不是很好，其實文藝片在中國的受眾還比較窄。我作為一個新導演，作品能有機會來和大家見面，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每經影視：您此后還想繼續拍電影嗎？將來一定會有很多類型片、商業片的項目找上您，您的選擇標準是什么？

王一淳：確實有很多類型片、商業片找到我。但我不敢輕易接，因為我心里清楚，這片子之所以能得到一定的認可。主要得益于花來很多年寫了很細的本子。至于導演這塊，我還挺稚嫩的，我不敢輕易去做其他的電影。

但我也不完全抗拒拍現成的項目，關鍵還是看故事，如果那個故事的勁兒和我想要的特別契合，我不會排斥。但這種事可遇不可求，只能是走著看了。

每經影視：在現在的市場和資本環境中，您覺得文藝片導演的真實生存狀態是什么？

王一淳：我之前也不是這個圈子的，對其他人的狀態，沒什么了解。但聽說都還挺安貧樂道的，可能這是因為心里有一份很清楚的追求，于是對其他東西看的就比較淡了。

《黑處有什么》劇照

我在嚴格意義上不是文藝片導演，是不是個導演都還挺猶豫、模糊的。就算是個導演，是不是文藝片導演，也沒有明確的答案。文藝片導演也許是特別堅持自己的表達，不管觀眾能否看得懂。但我這方面還想的挺多的，挺在乎觀眾的感受。

我的下一個故事會比這個更商業一些，畢竟我不是一個專業的導演，也沒有專業的訓練，沒人要求我一兩年必須出一部作品。就按我自己的節奏來，我還挺滿意的，這是我們這種野生導演的好處，沒人給壓力。